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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明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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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明光夜

帝王的信息來得有點突兀, 扶川看了一眼,手指點按了下通訊器上屏幕,微微頓, 但很快敲擊了幾個字。

是, 陛下。

她切換掉屏幕, 放下通訊器, 而後看著池子裏吃完魚餌後就憊懶離去的魚兒, 心裏有個念頭:這世上的生靈多屈從最原始的獸性, 於饑餓時捕食, 於欲望滿足後離去,哪有時間破解不了的欲望。

“殿下,宗族其他人來拜見。”

管家來報, 扶川微擡眼, 目光穿過園林秀色,看到了影壁後面的LV1-LV4等諸多王族親眷前來拜禮。

這種時候,陳堇再避諱也得按照禮制前來。

她牽著女兒的手,應付了其他宗族之人的交談, 她心思敏銳,自看出一部分人的猜疑,一部分的不屑, 以及更多人的敬重跟忌憚。

但大部分人都是不解。

按理說,不管是她的夫君對未來帝王的謀殺, 還是夫君親父對現任帝王的背叛, 都足夠讓天棄王府被徹底毀滅,就算她可以憑著大長老跟陳家的關系留得一命, 至少女兒的性命是保不住的,更別提現在王府的待遇沒有削減, 甚至也沒罷黜王位,更沒取消這個王位於自己女兒的唯一繼承權。

畢竟又不像凰青玄那樣有用於帝國跟宗室。

他們不理解,她也不理解。

思來想去也想不到其中的政治謀略,畢竟他們確實沒什麽可值得這兩位帝國主人圖謀的。

可能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們忘記了,或者說不在乎。

陳堇心中茫然,但因為當前身份還在,跟天都王府父女並重,還有凰青玄,除了棄血王之外,他們四人現在是身份最貴重的了。

些許,在管家入內稟報後,不多時,他們看到了中庭影壁廊下傳來腳步聲。

過後,那人在檐下白日陰影交錯的時候走出。

長衣曳地,純色的布料不染血腥,不覆這一年幾度血腥屠殺的赤色,而她目光悠遠看來,像是在看一盤菜。

眾人心中一緊。

凰青玄第一個半跪下去。

他們顯然得習慣帝國儲君的威權,因為扶川知道未來的凰時鏡只會比自己更冷酷更強勢。

祖廟玄壁之前。

滴答,滴答,似乎有清脆的雨滴聲。

漆黑如鏡,鳳凰飛天。

冰冷的地面上,至高無上的帝王半跪在那,上身衣衫已經碎裂開來,英健白皙的胸膛上裂皮綻肉,白骨可見森森,一條條惡詛如同蟲子一樣一條條穿梭在骨肉之間,繃緊的下顎不斷滴落粘稠的黑色血液,像是化不開的墨,血水流淌續集在他跪著的一方地面,如一個深不見底的血色牢籠。

他跪在那,雙手垂擺在大腿上,靜靜仰面看著玄壁,也靜默承受著惡詛的瘋狂擴張。

他在容忍,也在對抗。

但太無聲無息了,反而顯他整個人如被掏空了內核的磐石,只剩下風霜侵蝕後的腐朽默然。

戒指還在指上,化出如蛇一樣的粘稠黑液,攀爬在他的手臂上,繞著他的腰身,爬過胸膛,最後盤住他的脖頸,感受著那皮肉包裹的筋管,後貼著他的耳朵。

“它快吃掉你了,你扛不住的,明知扛不住,必然成為被氏族唾棄的腐爛之物。“

“你不是沒見過啊,那些跟你一樣不被喜歡且被放棄的兄弟姐妹,他們是怎麽死的,就那麽一灘爛肉,那些卑賤的嚇人都不想去收屍,喚來兇獸都避讓嫌惡不肯吃食,最後都被倒進了專門豢養的食腐魚池裏面才處理掉這些不死凰子嗣,不是嗎?”

“你敢不敢讓那些跪在你腳下的族人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你敢,你不在乎他們。”

“但當著列祖列宗的面,你剛認下讓帝王血嗣斷絕的罪孽?”

“殺絕,滅絕,斷嗣以絕咒。"

“沒人記得你的好,凰孤舟,只有成魔,人間是非才能由你定,權力在你手中,欲望也在你心裏。”

“都已經殺絕那麽多血親了,不差一個她。”

“吃掉她,用她的血肉跟靈魂來完善你的基因,延長你的壽命,你才有機會沖刺神級,擺脫這樣的絕境。”

“吃掉她啊……”

凰孤舟終於擡頭,看著眼前的玄壁,忽從它漆黑鏡面看到了自己。

一副腐朽中又渴望再生的樣子。

他摸到了戒指,指腹碰到了戒指上鋒利的棱角,腐爛的指骨好像被針刺到了一樣。

他擡手,看著再生的血水一滴一滴澆灌在戒指上,而它像是貪婪的野獸在迅速舔吸它。

“獸性若在,放出籠子,才知道它想要什麽。”

他告訴自己。

元宵燈節,時光與人間往覆的歡喜可以反覆重疊,好像人們樂此不疲在同樣固定的節日裏去跟故人歡喜團聚。

但對於帝國朝堂跟宗族勢力而言又有了其他的寓意。

繼往開來,枝繁葉茂,傳承可續。

長亭夜色這些人不會提前來赤楓,因為不確定這個當前花開錦簇如日中天的帝國什麽時候就突發情況,萬一把他們牽扯進去,慘死在這裏,意靈可未必能直接開戰為他喊冤,所以掐著時間點來最好。

至於要預留時間給自己未來妻子在異國他鄉培養感情什麽的,實在是可笑。

當然,將夜帝國的長公主夜非東歌顯然也是這個想法。

這位將夜帝國的第一美人再盛裝出席,其實在帝國政治層面的試探觀察赤楓帝跟儲君之外,她也是為了自己的弟弟前來。

“我那弟弟有幸得貴國照顧,實在是感激不盡,周大人可與我飲此杯?“

“客氣了,東歌殿下。“

周琳瑯被英閣老往死裏使喚,儼然要加速提拔到內閣,因為帝國正在正處於政權革新的層次,作為一些老臣深刻意識到就算自己能秉持公正,老驥伏櫪志在千裏,為了煥發政治人才們的新活力,也得主動讓位,帝王都找到了繼承人,他們也得跟上才是,不然等新帝上手,發現放眼看去還是老臣,多少有點尷尬,萬一朝臣抱團欺負新主呢?

額,好像也不會哈!

英閣老等人放眼看著這些同僚提起未來儲君時那綿軟的語氣,不由暗笑這倆帝國的試探算是無用功了,面對凰時鏡這種強勢鷹派又不乏柔善詭詐手段的老辣人物,企圖從內部瓦解是不可能的。

畢竟可以瓦解的那些人都被處理掉了。

元宵酒會比起春節更自由,沒有那麽多的儀式感,至少現在在接待外臣的過程中是這樣的。

扶川應付了一會後就坐在殿內一角,斜靠著柱子,眉眼些許憊懶,手邊還有一杯近半的酒。

浮空似雲下了礦地就是風度不犯的冷面總裁,但不吝細膩的觀察力, “殿下比以前酒量差了一些。”

扶川睨他,“或者說是以前還有周旋的必要,現在沒了。”

浮空似雲認真反省了下,“怪我,以前權力上疲弱,如今反占殿下便宜了。”

扶川:“比如?”

浮空似雲微微一笑:“我拿到了好多礦,生意拓展了182.5倍。”

他還帶小數點,真是嚴謹。

也樂於承認被妻子帶飛的事實,且堅定認為這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剛剛就幾度無視了其他兩個帝國外交大臣對他的慫恿。

什麽你才華斐然,卻因為妻子身份而被人看輕,我們實在為你惋惜蕓蕓。

這人就一個態度。

啊對對對,你們說的沒錯。

你多惋惜?太惋惜的話給我點錢吧,有礦嗎?

這副一本正經優雅鉆進錢眼裏心無旁騖搞錢的姿態把兩大帝國的外交大臣氣得吐血,連禾歲等大佬都看得無語。

扶川被逗樂,覺得這倆夫妻都是人間奇葩,“以後專業挖礦?”

其實扶川知道這人的產業很覆雜,挖礦只是資源的最原始積累。

“那些技術的人有人專業去做,看住了最核心的原始資源就可以了,不過按照之前陛下的主張,他希望我去聖羅喬地。”

浮空似雲頓了下,道:“陛下愛屋及烏,給了很大權限。”

他也是隨口一提,也是真心評價這場潑天的鳳凰男富貴,但看到握了酒杯的某人停頓了下。

“殿下覺得不好?”

“沒有。”扶川平靜道:”那邊不太安全,你小心些就是了,但已經開始接觸了?我原以為還要過段時間。“

“本來不至於這麽急,但近段時間蟲族那邊有點活躍,若說種族數量,萬族捆綁一起都不如蟲族,它們一動,雖然目前還未有絕對的威脅,但閣部認為期間有風險,加快速度提前為上。”

這人的心智,她是不擔心的,放眼朝堂,年輕一代也就周琳瑯跟他同個平臺賽道。

不過蟲族活躍了?記憶裏,蟲族聯盟一直很龐大,但比較不團結,因為範圍太廣 ,且大多智商不夠,在游戲裏面不如巨獸聯盟強悍精明,在游戲歷史裏面占據的比重不多,大多數是作為中底層副本的怪物材料。

正好她對聖羅喬地感興趣,見浮空似雲已經開始接觸這方面,便問了起來,而兩人低聲交談的畫面落在別人的眼裏自是夫妻感情和諧的證明。

禾歲冷眼看著,心中有點憂慮等日後這凰時鏡再有了一個天賦超凡的子嗣,那除非神殿能在短時間內滅絕不死凰王族,不然他們兩大帝國距離被吞並恐怕不遠了。

帝王來了,目光掃過,掠過她跟同坐的浮空似雲,沒有逗留,冷酷越甚於從前,周身都在沈澱著冷凝之氣,但又不是外放的,沒有強烈的攻擊性。

夜非東歌看向隨同出使的禾歲眼神交換過,跟長亭夜色一起行禮。

外交不是帝王的工作,除非是同級的其他帝王,他需要做的只是在場,然後完成最後的祭告。

這基本是帝國宗室不死凰族的祭祀禮了,元宵是慰祖宗告氏族的節日,問典祈福。

這個環節,王族宗親都到了,凰青玄等人站在下首,列隊井然。

年少12的王族少年少女將長明燈一盞盞提燈而入,站在邊側,而燈光於白日蓄光,一條條光線落入殿內水生紋的內環水路中,光入水,一條條,時間光陰如長廊,眾人恍然看到了巨大的玄壁從無形中自不死凰氏族的歷史中顯現一般,它佇立在帝王跟前。

除了鳳凰,上面還浮雕一般顯現了歷代帝王的名字。

按照族規,儲君會備註在邊上,如果帝王有礙,它會默認將帝王權限直接承繼給儲君,這也是某種傳承權限的轉讓,可比表面上的帝國禮法更重要。

若是定下了,基本就塵埃落地了。

帝王下意識撫手扣腕,好像摸到了皮肉下剛剛再生好的肌理,眉眼微垂。

朱籠等人自然也在,在邊上看著,偶爾觀察長亭夜色等外臣,怕他們出幺蛾子。

好在這些人心裏有點逼數,不敢造次,一切都還算正常。

直到宗族年紀最大的族老上前來,手捧家書,低沈道:“秉持陛下心志,承歲月之觀鑒,歷事務之磨礪,定宗廟祖宗,今日可繼儲君否?”

扶川聽到了,並不意外,本身凰孤舟不殺她,就是默認留下這個身份了,所以她才去雞娃凰時鏡。

起碼在這點上,她跟這人應該達成了默契。

既然默認儲君定下,禮法上要盡早到位,沒有拖延的必要,所以這人明明幾日避讓了她,今日卻尤發信息讓她出席,她就猜到了有這個環節。

之所以不讓凰時鏡現在就出來,是因為禾歲這些人在場,怕出了紕漏,讓人看出來。

扶川本就站在帝王下側,族老手捧家書站在邊上,見帝王轉身看來,便打開了家書,當著眾人的面。

“陛下,請上箴言,以定大統。“

沒有筆,因為不需要。

帝王沒看扶川,拂袖擡手,右手手指修長,食指紙上逼出紫金色的血液來,隱隱帶了幾分雷電淩厲之氣,這是他的本屬屬性特質,指尖如落筆,在上面寫下凰時鏡這三個字。

玄壁上的浮雕也開始顯現……

夜非東吳這次可以回去了,但將夜帝國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本來他倍感屈辱,且情緒有些低落,甚至對這個帝國跟這些不死凰王族有強烈的憎恨。

但看到這一幕,心頭竟莫名契應了,一如自家帝王父子當年的承繼傳統,其實他在想,三帝國鼎立為敵多年,本就不相容,但從帝王家來說,他又是認可不死凰帝王的心術的,也能理解這個王族的艱辛跟可怕。

再看扶川,他下意識想:大抵自己的父王是不如這個凰孤舟的,那自己可敢跟凰時鏡一比?

那更可笑了。

他心中憂慮如東海之水沈甸甸的,朝臣們卻十分興奮,有些年紀大的甚至都真情實感哭起來了。

天殺的,誰懂天天怕帝王嘎掉,帝國王脈斷了傳承的恐懼?

凰青玄再好也畢竟不是正統的帝王脈啊,這在三帝國裏面都是最大的軟肋。

現在好了。

感謝先帝的花心種馬,感謝江家女子的深謀遠慮,真是太謝謝了!

生一個頂千個,嘿嘿嘿!

大殿氣氛一時莊嚴又熱烈,眾人都壓著歡喜,而千裏明樓暗暗松口氣,其實她也怕有什麽反覆,因她最近總覺得帝王有點怪怪的,既猜疑是其心性出了變故,亦猜疑帝王殺心不容挑戰,現在看家書已成,便知帝王未曾改變決定。

這樣很好。

穩是第一要素。

族老也很高興,但他主持過三代帝王的加冕,穩住了,繼續沈聲道:”凰時鏡,從今往後,你要謙虛,謹慎,公平且公正,強大且無雙,為帝國未來而操持品德言行,手握權力而克制清明,且,為宗族,為帝王一脈綿延子嗣。“

傳統上的話就這些,歷代帝王跟儲君都這樣,眾人習慣了,扶川也不覺得有什麽,聽完就見族老把家書遞給帝王。

不知為何,扶川總覺得今日的帝王格外冷酷可怕,像是一頭兇獸類蟄伏欲出籠。

剛剛他到場掃她一眼,扶川就有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

這人……那萬奴戒是否能蠱惑人心?釋放欲望?

帝王擡手,握住了家書,緩緩將家書兩卷闔卷而起。

扶川瞥到這人手上的戒指比往日血紅。

她心裏微微心驚,袖子下的指尖微微醛縮起,做好了戒備。

帝王動作時,言語沈冷清冽,似雨夜藏在簾子後面點燃的沈香木,煙裊裊而起,又隨風緩緩而散。

“今後,孤希你平安康健,於愛者共享長生,且,子嗣可繼,所愛所親皆太平。若光陰有時,心有所求,亦能……“

這些話沒有一句是按傳統的,也就是不走臺詞,族老楞了下,想說什麽,又沒說。

其他人了解的覺得奇怪,但又覺得這也沒什麽。

千裏明樓跟周琳瑯微微蹙眉,浮空似雲抿唇,若有所思。

很多人想:大抵帝王此刻是真的把她當唯一的血親了。

殺絕同脈的帝王家,也有那麽一點柔軟的情義嗎?

他不看她,卻看著家書上的歷代帝王跟王儲名字在卷收到最後的時候……只剩下了兩個名字。

他停頓的動作跟言語,微移眼,目光終究落在她身上,看到了她低頭,也不知在想什麽,忘記近前一步。

沒人教過她。

她不是這裏的人。

她不是凰時鏡。

他近前一步,將家書最後闔起。

玉片鎖扣啪嗒一聲扣上。

扶川剛剛有些走神,此時因為他走近而下意識退了一點,但察覺到不對,又頓住了,正要跪下去接。

掌心微涼,家書已經在她手裏。

手指沒有碰到分毫。

扶川留意到了,而且敏銳察覺到自己對戒指的過分關註,好像……下意識去關註它。

體內血脈且隱隱起伏。

這東西……有點可怕。

帝王收回蒼白的指尖,聲音淡冷,補了剛剛那句話的結尾。

“得償所願。”

扶川聽到這句話,手指緩緩闔緊家書,微垂眼輕語。”我,希望陛下亦如是。“

不遠處的陳堇看著那份家書,想起當年帝王殺絕了所有競爭者,登基時連說一句話都欠奉的樣子,又看看這位曾經的小姑子,心下微微生疑。

這兩人,怪怪的。

環節已結束,即可昭告天下,扶川握著家書站在邊上,低頭看著上面繞飛的兩只鳳凰,眉眼略隱長明燈的光火之中。

帝王走過大廳,步伐不輕不重的,走過諸人,走過權力的階梯,登高階之後,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杯酒,單手扣著剛勁森冷的墨金凰獰腰帶,單手舉杯。

“元宵盛宴,歲月無盡頭,緣分有時,但孤希來年帝國長盛,人人安康且常在,諸君亦然。“

扶川握了杯,看了凰孤舟一眼,隨眾人剛喝完一杯酒。

遠方天際忽然烏沈,滾滾洶湧怒吼,邪魔黑氣像是扶川曾經在古井見到的那樣肆意生長。

方圓千萬裏,但凡剛死的死物,血液跟屍氣都被這滾滾烏雲拖拽而起比如無數餐館正殺生做菜的一些牲畜跟獸類,都被抽出血水往天空穿線而起,乍一看,宛若密密麻麻的血線條在針織天地。

狂風暴雨滾滾而來,這是大自然為此誕生的反饋植物生命體在恐懼。

風吹進殿堂,眾人的衣袍烈烈作響。

刷刷刷!

諸巔峰大將級的戰力全部飛空,禾歲神色沈重,甚至有些恐慌,“千裏明樓,你可有看到什麽?”

千裏明樓:“沒有,它的源頭在很遙遠的地方,有神級以上的力量遮蔽了它。”

意靈帝國的巔峰大將沈聲道:“可能確定是邪魔凰無厭的魔血衍生?還是他靈魂操控?”

如果是後者,那就……太可怕了。

沈浸在元宵燈節的都城百姓惶恐看著這只存在於歷史中的畫面。

“神魔無厭,天地飲血。“

“他要回來了!”

生靈的恐懼是最大的天象。

長街的燈火一盞盞熄滅了。

仿佛整個世界都陷入黑暗中。

精靈族輝夜神情不安,卻見帝王不在了,轉頭一看,帝王站在王庭高塔巔峰,以最接近的邪惡姿態看著烏雲滾滾,朝他吞噬一般。

他身上有淺淺的黑氣若有若無。

千裏明樓眼底翻湧,有些心驚。

難道……

突然。

咻咻咻。

長街上奔跑叫喊的百姓們忽見那熄滅的光火重新點燃。

且一道道光線穿梭過空間,懸掛在樹木枝頭,似明燈破長夜。

“我不明白,一個死人有什麽好怕的。”

哪怕是巔峰大將,也都被凰無厭這個人的存在而被褫奪情緒。

也就一個人不緊不慢的,迎著風站在屋檐下,左手指尖釋放朦朧柔軟的光火,右手手握家書。

手腕上已被她劃開傷口,新鮮而強大的血脈仿佛誘惑一般。

血液流出,於長空凝聚出一只實體而強大無比的血凰。

這血液高貴到每一滴血都在暴雨黑暗中釋放光芒。

“若當年一戰隕他實體,真是凰無厭的靈魂,我不信他不渴求同脈血肉之軀,畢竟強大如他,何懼還未到神級的諸位。”

“若不來,就不是他。”

本來看著遠方的帝王回頭,看到這人站在雨中冷漠平靜得以身驗證。

結果是……

那些烏雲不敢來並不能吸收她的血液。

驗證的結果驅趕了恐懼,眾強者呼嘯而起,萬千攻擊轟破烏雲,阻斷了大量血線。

那烏雲被打散,往北方退去。

雖陰影尤在,但天空慢慢恢覆平靜,都城百姓也安定了幾分。

周琳瑯走出檐下,要去給扶川遮傘,卻見這人收回了血液,傷口迅速修覆後,看了兩大帝國的人一眼。

“禾歲前輩,你們這次也算不虛此行了,新聞稿子寫好了,麻煩給我朝臣子抄下。“

“大家的口徑還是一致的好,畢竟以前不是都說萬族生靈同命一體,船翻了,大家一道死。”

要說手段之臟,這人可比帝王還強出一些,這當面就開始陰陽人了。

禾歲差點被氣笑了,但瞥過不遠處神色不明氣息可怕的帝王,她斂了表情。

她不知道這場變故背後到底是凰無厭真的覆活,還是其他人操控,但很明顯這赤楓帝國的兩人都不怕。

問題來了,如果真是邪魔,萬族必須聯手,甚至還得拉上赤楓帝國增加實力。

如果不是邪魔,那背後的左不過萬族或者神殿,他們兩大帝國是要現在站位,還是……

靜默中。

三大帝國的人在安靜中形成了隱約的對峙。

片刻,長亭夜色那邊傳出某個女帝的聲音。

“邪魔之事萬分慎重,既一起見證,且是在赤楓帝國境內見證,自當由赤楓主導,我意靈對外宣口願與諸位一致。”

“順便恭賀時鏡殿下今日榮登太子之位。“

以意靈帝國的力場,如果現在就撕破臉,恐怕會先被赤楓帝國幹翻,畢竟從地區領地跟勢力劃分看來,赤楓肯定先滅周邊的兩大帝國,以免未來開戰時被他們包圍。

扶川:“謝謝你的順便。”

女帝:“……”

帝王站在口子那,看這人神采奕奕陰陽怪氣,一時不語,但很快他們得到了神殿的消息。

萬族會議要開始了。

“去天島三叉戟。”

“萬族天島……當年萬族商量圍攻凰無厭的聖地。“

“三日後既啟。”

神主這邊已經得到了赤楓帝國那邊的情況,看著畫面裏帝王跟扶川的畫面,眼底微闔,問身邊的季離。”能確定她的情況?“

季離:“她敢釋放這麽多血液,看來不是我們那邊的人,否則血液離體這麽多,軀體會進入失血虛弱狀態,這時靈魂跟軀體關聯最弱,她不怕被查。”

神主頷首,“這個族群啊,真是天大的氣運,常有妖孽出,也是麻煩。”

“凰孤舟若死了,也就不足為懼了,再妖孽,扼殺了也什麽都不是。”

季離說著看向前面的邪魔心臟,眼底閃著異光。

“冕下,它是對那凰孤舟有感應的,我從它上面抽出的血液已成功制作出了藥劑,足以對他體內的魔咒形成誘發狀態。“

神主雙手攏進寬大的袖子,一身雪白,拖著長袍走向不遠處的龐大研究室。”情非得已,可憐了這些生靈。“

季離站在窗口,看到了裏面的一具具神軀,而那些烏雲吸收而來的龐大血液正在為它提供生機養分。

“季離,你功勞不小,可有所求?比如……一副神軀。”

神主忽然溫柔詢問,季離眼底震動。

"有了它,你才可以跟那扶川一較高下。“”三日後,你跟她誰才是贏家,可見分曉。“

這場變故不在扶川預料之中,來得太快了,雖然當時穩定了局面,但她知道背後肯定是神殿出手。

扶川是跟千裏明樓一起回去的,剛進客廳……燈還沒開,兩人就一起看向屋內沙發上坐著的某人。

茶幾上還有瓜子殼。

啪,一路都在思索著眼前局面的千裏明樓看著謝思懿,不鹹不淡道:“無禮並不會使你變強,謝大人。”

謝思懿:’但能使你生氣,挺好。“

是人話?這人怎麽沒被雷劈死。

原始生命體生性高傲,只看得上相應匹配的生命體,但也會彼此戒備跟敵視,千裏明樓壓得住天性,卻壓不住謝某人登峰造極的惡劣。

千裏明樓不理她了,正要離開,卻聽到謝思懿大大方方對扶川說:“川川,那塊碎石的確是我祖輩的秩序碎片,但有趣的是上面還遺留了其他原始生命體的魂氣,你說奇怪不奇怪?”

千裏明樓頓足,正掛著外套的扶川也皺眉了。

謝思懿的目的很明確,她本就要拉千裏明樓入夥,而且所言非虛的話,她本就該入夥。

“是時間詭蛇的?”扶川看了千裏明樓一眼,問。

謝思懿把碎石擺在桌子上,讓千裏明樓自己拿去辨認。

“如果你確認了,那麽上面另外兩個魂氣就一定是元素暴君跟混沌魔方的,咱們的老祖宗曾合力共戰過,且聯手將魂力訴諸在我老祖的靈魂秩序石碑上,但他們失敗了,且估計都掛了。”

“這可不是小事阿,千裏大人。”

“明明咱們得到的傳承記憶是他們都戰死在神歸之墟。”

“為什麽最後遺物卻出現在其他地方。”

扶川不說話,走到吧臺弄咖啡,一邊弄一邊思索,而那倆人則是在一起確定魂氣歸屬。

過了一會,千裏明樓肯定了這個事實,臉色有些發白,坐在了邊上沙發上,手指揉捏了下額側,在緘默中訴諸了她對這件事的震驚。

以及隱隱的猜想。

謝思懿思想癲狂,點名了她內心的猜疑。

“在這魂氣的刺激下,我們可以看到的最後傳承畫面是他們跟邪魔凰無厭同歸於盡,當時是許多原神跟次神共赴壯烈,但不是所有人都會死。“

“至少我們四大原始生命老祖遠強於其他人,他們當時應該還吊著一口氣。”

“那麽,有人趁著大戰之際,趁著他們虛弱,獵殺了他們。”

“這人,是當年的幸存者。”

“如今神殿的神主,次神明光夜。”

謝思懿不是為了老祖鳴冤或者像包拯那樣找真相,她聯系兩人,著重點名這個重點另有原因。

“他為什麽要獵殺我們的老祖?‘

“按照生物種族特性,萬族裏面最不會對他們神殿造成威脅的就是我們,因為我們不需要信仰,不需要勢力,且就算虛弱,四大老祖聯合起來的攻擊應該也是極致命的,風險太大,明光夜當年也在現場,剛參加完戰役,本身應該也奄奄一息,如此冒險襲殺,必有足夠的利益。”

此刻,扶川說:”會不會本身他要的就是你們四大原始生命體的基因血脈。”

兩人齊齊轉頭,看到了煮完咖啡的扶川騰出手來,抵著吧臺看她們,神色有些隱晦。

“以我的猜想,原始生命的基因血脈在靈魂,時間,奧義跟元素能源四大層面都屬於極限完美的狀態,也許,這人好奇它們和而為一的效果它是否能超越凰無厭?“”凰無厭不是一個人,是千千萬萬個人,它代表的是無限的野心跟欲望。“”也許明光夜就是這樣的人。’

扶川之所以這樣猜想,是因為她來之前,游戲資料片的宣發內容中提到了一個概念。

神之極限。

當然,現在可見這個概念是來自凰無厭的,凰無厭可能當時就看穿了圍殺自己的這些人誰能活下來。

因為他壓根沒死,靈魂在另一個世界,結果他用游戲聯通自己的老家,發現原本可以活下來的人掛了。

自然明白了真相。

而扶川自己做到了融合兩種血脈的操作,那麽,也許明光夜跟她一樣有這樣的野心而且早就為自己獵殺到了最完美的素材呢?

四大原始生命體合一?

“如果這樣,那他一定還沒成功,不然現在就沒有赤楓帝國了,你,你,我還有凰孤舟,咱們都得死。”

謝思懿狀似玩笑,其實眼底滿是森冷。

千裏明樓亦揉搓了指尖,忽看向扶川,“你跟凰孤州之間有什麽事?我覺得你們在準備什麽。”

扶川:“他的事,我不太清楚,但各有準備吧,他什麽都不做才奇怪,但他可能遠比你們想象的危險。”

她始終沒提戒指,那是凰孤舟的隱私,基於這人跟自己的私人協議,扶川做不到把人完全出賣,畢竟邪魔的萬奴戒本身就很敏感。

“但我好奇,不管明光夜那邊從四大老祖身上得到了什麽,他至少是次神實力,為何一直沒有露面誅殺凰孤舟,難道他目前表現出的威脅還不夠讓他撕去體面?”

神殿已經開始不體面了,卻還未選擇最簡單明了的方式,這讓扶川有些費解。

“只是因為大涅槃小涅槃的說法嗎?難道神殿沒有一口氣把不死凰王族包團殲滅的能力?”

千裏明樓沈默了下,說:“他有,但是凰神神壁隕落前曾留下最後一道神格印記,一旦觸發它,擊殺一個次神沒有問題,畢竟他是最強原神之一。“”明光夜怕的是這枚印記。“

那就可以理解了。

扶川恍然,正要說起自己得去黑魂之森探索情況的時候,謝思懿忽擺手,”這個秘密地點不要跟我們說那邊藏了你的同類,告訴我們不合適。“

千裏明樓:“除非你必須需要我們的幫助。”

她們是希望她留下來,但並不會愛屋及烏她的同類,且涉及兩個世界的對立,未來真對上了,她們誰也不會手下留情。

人人都可以是凰無厭。

但人人不可能都是扶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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